苏烟烟第一次来庄园那天,司涵凌晨四点就醒了。
窗外的露水还没干,草叶上的水珠像撒了满地的碎钻,他已经挨个检查完所有房间的家具,把客厅的鎏金茶几换成圆角的橡木桌,桌腿包着厚厚的绒布,是他连夜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却扎得很紧;
楼梯扶手的雕花尖顶全用软布缠起来,结打得严严实实,像给猛兽套了嘴套,连最尖的那朵蔷薇花都没露出来;
连走廊里挂着的骑士佩剑,都调转了方向,让剑尖对着墙壁,剑鞘上的宝石被他用布盖着,怕反光晃了姑娘的眼,那布是苏烟烟上次落在花园的手帕,带着淡淡的铃兰香。
管家路过时皱眉:“这些都是王室定制的,包起来像什么样子?传出去要被笑话的。”
他没应声,只是转身去库房搬了卷厚地毯,在苏烟烟可能经过的路线上又铺了层,绒毛厚得能没过脚踝,心里默数着:从玄关到客厅十七步,每步都要踩着软的,这样就算摔了,也疼不到哪里去。
那天苏烟烟果然在走廊摔了一跤,却只是踉跄了下,手心按在软地毯上,没沾半点灰。
司涵站在廊柱后,看见梵西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扶她,耳尖红得像被火燎过的玉,连说话都磕巴了:“没、没摔疼吧?”
手指悬在半空,想碰又不敢碰,最后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。
司涵突然觉得那些被包起来的家具尖顶,好像也没那么难看,至少没让那只蝴蝶般的姑娘受伤,她裙子上的蝴蝶刺绣,还好好地停在裙摆上呢。
梵卓的命令来得突然,像块冰砸进滚油里。
公爵坐在王座上,金权杖敲着地面,发出沉闷的响,每下都像砸在司涵的心上:“必要时,可牺牲苏烟烟保全梵西。她是萝拉斯特的后裔,留着始终是祸患,懂吗?”
司涵听完没应声,脊梁挺得像杆枪,指尖却在袖口里攥紧了怀表,表链硌得掌心生疼,留下几道红痕。
当晚,他在月光下用剑尖在怀表背面刻了个“不”字,笔画极浅,只有指尖能摸到那细微的凹凸,像颗藏在冰下的火种,怕被人发现,又怕自己忘了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违抗命令,心里却出奇地平静,像找到了一直缺失的那块拼图。
血契大战那天,硝烟裹着血腥味弥漫在战场上,天空都是灰蒙蒙的。
莫迪的黑魔法带着腐臭袭来,黑雾里伸出无数只枯骨手,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,目标是苏烟烟背后的梵西。
司涵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,用后背硬生生接了那掌。
剧痛瞬间炸开,像有把烧红的铁钳绞着肋骨,他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,“咔嚓”“咔嚓”,像冬天踩碎冰面,震得耳膜发疼。
怀里的怀表“啪”地碎了,玻璃表盘裂成蛛网,露出里面的合影。
照片上的少年梵西笑得张扬,小司涵面无表情,可此刻,碎玻璃映着他染血的脸,竟有种说不出的柔和,血珠滴在照片上,把少年梵西的剑影晕成了红色,像给那把练习剑,染上了真正的锋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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